秋天到來的時候，一菲在唐宗澤的公司上班也快滿半年時間。

公司的高層都知道她的身份，唐宗澤也想讓別人知道，是一菲不讓他這麽高調，她只是想低調踏實地做事，不想惹別人討論，她討厭那樣的感覺。

第一次跟上司出去見客戶的時候，一菲也是有點緊張忐忑，她因為準備資料幾乎一晚沒睡，第二天起個大早，往臉上塗塗抹抹，很快又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回去公司。她的進步很快，上司們都喜歡她，唐宗澤有時候也會覺得，怎麽不早點把她叫回來公司幫忙呢，怎麽會一直任由她在外面承受風吹雨打，她畢竟也是他的女兒啊。

一菲總覺得第一次見客戶的表現不算完美，可是上司給予了足夠的肯定，很快，又迎來第二次、第三次……漸漸的，她越來越能夠獨當一面，也可以自己一個人出去見客戶談合作，不需要上司帶著了。

秋天來到的時候，她才恍然發現時間過得如此快，她每天的工作都很充實，偶爾需要加班也會全力以赴，公司開出的工資也很好，她還能攢錢存錢，買自己喜歡的東西，還想要等以後有長一點假期的時候去國外玩幾天。

十月的時候，是唐宗澤生日，一菲在百貨大廈轉了很久，最後挑選一塊男士圍巾跟一根黑色領帶作為生日禮物。她是第一次給唐宗澤送生日禮物，有點忐忑他會不喜歡，可她又想，送禮最重要是心意吧。

唐宗澤跟往年一樣在高級會所辦生日派對，一菲到的不算早，但一到現場就四處找他，然後親手把禮物奉上。

“唐總，生日快樂。”在別人面前，一菲很少稱呼他“爸爸”，她總感覺叫不出口。唐宗澤喜出望外地看著她遞來的禮物，包裝得很精美，他有點雀躍地問，“我可以現在拆開來看嗎？”

一菲倍感意外，她以為他不是太看重自己送的禮物。

唐宗澤拆開包裝，看到裏面的圍巾跟領帶，笑得無比燦爛，“謝謝，我很喜歡這兩樣禮物。”

一菲定定地看著唐宗澤，感覺他在她面前變成一個小孩。

“海生，你來了。”忽然，唐宗澤越過一菲，看向她身後，一菲楞楞回頭，看到推著輪椅走向自己的海生。自從那次鬧劇一般的求婚事情以後，一菲不再主動聯系他，她幫他收好的戒指，她也一直好好保管著，沒有再拿出來過。

她不知道，海生到底要過去多久才能明白，有些東西，晚了就是晚了，沒有了就是沒有了。

海生看上去瘦了很多，眼窩也深陷臉頰，他似乎很珍惜地看著一菲，不敢眨眼，就怕一眨眼她又從眼皮底下跑走。

“別來無恙。”一菲抿著唇笑了一下，她今天很美，不對，她現在每天都是精神奕奕、容光煥發的，現在也有很多優秀的青年才俊在主動追求她，可是她總覺得這些人身上缺了什麽。

海生緊張地吞咽著口水，他知道今天可以在唐宗澤的生日宴會上見到她，所以他才會來的，可是見到她了又怎麽樣呢，他總覺得離一菲越來越遠。

他痛恨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。

一菲照顧著他的情緒，跟他簡單寒暄了幾句，然後她就說要到另外一邊跟朋友打招呼。她確實認識了不少人，可完全沒有打招呼的必要，她只是不想跟海生有過多的聊天。

唐宗澤的生日宴很快開始了，一菲坐在唐宗澤親屬的那一桌，有點尷尬也有點不安。唐宗澤的很多女兒也來了，可彼此都不熟悉，也許，富人們的生活在很多地方是燦爛的，在一些地方卻是空白的吧。

一曲悠悠的口琴聲突兀地打破了場內的熱鬧。

因為是生日宴，吹奏者特意吹了兩支輕松歡快的曲子，但一菲明顯感覺到他內心湧動著巨大的悲傷，這種悲傷像海浪，一波又一波地席卷而來。

她看到坐在輪椅上的海生在眾目睽睽之下演奏，恍惚想起，多年前她不管不顧拜托他去找唐宗澤時，他也是在眾人面前演奏的，但是她當時卻沒有來得及欣賞他的表演。

他的目光也悠悠地看向她，希望她可以看看他。

宴席結束時，一菲準備自行回去，海生卻拼命推動輪椅追上她。

“一菲，你想我怎麽做，你才會原諒我？”

一菲愕然不止，他現在問這句話，顯然已經太遲。一菲搖搖頭，嘴巴張了半晌，也說不上一句話。

“一菲，我告訴你真相……”

他急切地想要拉著她的手，反而從輪椅上狼狽地摔出去。一菲嚇了一跳，連忙把他扶起來。海生已經不太在意旁人對自己的註視，他從泰國回到A城以後，被盛進世安排進盛氏工作，頂著一個某部門經理的職位，其實無所事事，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工作。他也不用每天去上班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。

他那麽拼命回到爸爸身邊，到底是為了什麽。

他就算偶爾出現在公司，也會聽見別人在背後的議論，都不是什麽好聽的話，聽到心裏也會覺得難受。

後來，他就習慣了，他習慣了這一切，習慣了麻木的活著。他最懊悔的是，一菲已經不在他身邊。

“是大哥，是大哥放火燒了爺爺的房子……”他的聲音很輕，輕得近乎耳語，只有一菲能聽見。一菲失神地跌坐在地，顧不得臉上的狼狽，聲音沙啞地問，“你說的是真的？”

海生原來為了包庇大哥，一直強壓著心頭的憤怒跟無奈，明明知道真相卻選擇什麽也不說。

“他為什麽要這樣做……”

“大哥他那天喝多了，我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跑去爺爺的房子，然後就十分生氣地放火燒了那裏……”

後面的事，一菲隱約可以自己猜出個大概。盛海天放火以後被迅速蔓延的火勢嚇到了，然後連忙逃跑，回去以後跟盛進世說明事情經過，並且簡單認了錯，為了保他，盛進世使了一些手段讓這起縱火案十分莫名其妙地結束了。

他的不追究，讓盛海天免受一切責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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